第二百九十二章 修行路上皆囚徒

　　“妳究竟對老道士說了什麽？”
　　這位斬屍觀石道人的反應，大大出乎了女神王與雲霄的預料，竟是楞了壹下，才意識到剛剛才斬釘截鐵說不肯借這道殿的老道士已經答應了，女神王面上都不由得出現了片刻的楞神，然後跟著方寸進入了道殿之中，臉色顯得有些凝重，認真的看了方寸半晌，見方寸只顧著打量這道殿裏的布置，沒有向自己解釋的意思，她也終於忍不住，還是問了出來。
　　“說的什麽並不重要，這位老前輩終是答應了我們不是麽？”
　　方寸笑著，將這道殿裏面的惟壹壹個蒲團讓給了女神王，而自己則是坐在了地上。
　　這小小道觀，從外面看起來，頗不起眼，而這道殿之內，居然也不起眼，只有壹方香案，壹幅道祖像，壹只小小的香爐，此外別無他物，顯得異常冷清。若定要說什麽與其他地方不同的，便是幹凈，很難想象，這道殿之內，居然幹凈到似乎連灰塵都看不見壹絲。
　　泥地，木案，紙相，草蒲團，鐵香爐。
　　皆是最為普通之物，但偏偏在這道殿裏，卻幹凈異常，竟給人壹種玉質之感。
　　女神王定定的看著方寸，似乎看出了他不想說，便默默的閉上了眼睛，壓下自己心間的好奇，但緩緩籲了幾口氣後，忽然還是有些壓不住，繼續睜眼看向了方寸，道：“說！”
　　方寸倒是壹下子楞了，笑道：“神王關心這個？”
　　“不關心！”
　　女神王道：“但我好奇！”
　　“這……”
　　方寸有些為難了，撓了撓頭，剛想說些什麽，便迎上了女神王幽冷的目光。
　　看樣子終不能在這位面前賣關子啊……
　　方寸只好苦笑著道：“其實我給那位老前輩說的非常簡單！”
　　女神王眼底分明大起期待之意。
　　方寸籲了口氣，道：“我跟他講，出門左轉便是涅槃寺，他不肯借，凈宗不壹定不肯！”
　　“就這？”
　　女神王聞言，頓時呆了壹下。
　　“對啊！”
　　方寸非常坦然的回答：“凈宗與隱宗壹直在爭高低，這事神王也是知道的呀……”
　　“這石道人為何名喚石道人妳知道麽？”
　　女神王眉頭皺了起來，道：“無非便是不開竅，頑石壹塊，他既說了不借，那自然便是不借，我甚至已經準備好了拆掉他這小破觀了，又怎麽可能被這等像小孩子似的話打動！”
　　方寸無奈的笑了笑，道：“或許是因為，這位老觀主本來就是打算借給我們的吧，他若不肯借，又怎麽會將斬屍觀顯露在我們面前？既然他肯放我們進來，那便說明他心裏已經有了答案，至於說那些不肯借的話麽……出家人總有些小孩脾氣，我們也是該理解壹下的！”
　　“似乎有理！”
　　女神王皺了皺眉頭，想說什麽，但卻也沒想起來。
　　望著她的表情，方寸心裏頓時微微壹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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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師兄啊，剛才那個……方家老二，究竟對妳說了啥？”
　　而在此時的道殿之外，雲霄也正好奇的湊到了那老道人身邊，小聲問道。
　　老道人不答，只是轉頭看了他壹眼，道：“誰讓妳回來的？”
　　雲霄眼睛瞪大了，道：“妳沒看到我是被人拎進來的？還要問？”
　　老道人板著臉，道：“妳已經被逐出師門了還敢回來？”
　　雲霄道：“我都被逐出去了三回了，回回被叫了回來，這次主動回來……也不算啥吧？”
　　老道人淡漠的看了他壹眼，道：“那妳這壹次做好準備留在這裏陪師尊了？”
　　雲霄哆嗦了壹下，訕笑道：“外面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哼！”
　　老道人不再搭理他，自顧自閉上了眼睛。
　　雲霄心裏便像是生出了幾只老鼠，撓得心肝癢，忍了半晌，終於又忍不住向著老道人湊了過來，厚著臉皮道：“師兄，我還是有些好奇，那方二公子怎麽壹句話說服了妳的？”
　　“也沒什麽！”
　　老道人淡淡道：“他說自己心向道門，以後說不定會成為我的師弟！”
　　雲霄聞言都楞了：“就這？”
　　老道人看了他壹眼，道：“妳以為會是什麽？”
　　雲霄頓時不敢再問了，知道這老道人壹直對自己這個師弟有怨言。
　　而老道人也不再搭理他，看了壹眼已經將木門關了起來的小小道殿，他低低嘆了壹聲，閉起雙目，只是在眼中最後壹絲視線收了回來時，卻下意識的向松樹下的道宗屍首看了壹眼，心間想起了方寸說的那壹句話，不由得心緒有些起伏，暗自想著：“難道師尊真如他所言？”
　　“以他的年紀與見識，定然看不出這等玄機！”
　　“所以，這些話是他的兄長活著時告訴了他的？”
　　“當年隱、凈二宗，皆將他的兄長當作是贏得這場辯機的關鍵，紛紛出手爭奪，只可惜那方尺總難斷了紅塵，終還是入了朝歌，最後喪命於夜原，但既然他的弟弟，能夠說出這樣壹句話來，便說明這方尺曾經在隱、凈二宗辯機之事上還是用過心思，那這方家老二……”
　　“……”
　　“……”
　　“吱呀”壹聲，隨著那破舊的殿門關上，殿內便顯得黯淡了下來。
　　只是那看起來破舊而松馳，似乎壹腳便可以踹垮的木門，輕輕關上之後，便似乎壹下子隔絕了整個世界，方寸甚至有壹種與世隔絕之意，像來到了壹個完全封印的空間。
　　他心間微微醒悟，隱宗聖地，果然名不虛傳。
　　只此壹扇木門，怕是比自己撐起那把功德傘來，用處都要大。
　　“這三天時間，我故意沒有催那雲家小子，便是為了給妳留足參悟《大道經》的時間，對於《大道經》參悟得越深，我傳妳這壹句《天地經》時，用處便越大，如今我們已經進了斬屍觀，呆在這裏的時間也不能太久，否則就算天機不泄，也會被人生出壹些猜疑……”
　　女神王凝神，目光看著方寸的眼睛，道：“現在，妳準備好了？”
　　方寸頜首，道：“準備好了！”
　　常理而言，只學了三天《大道經》，便說自己準備好了，多少有些駭人聽聞。
　　而女神王也並沒有懷疑，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世間煉氣士千千萬萬，七經萬法，精妙玄深，但並不是人人皆懂修行！”
　　“便如散修邪修，難解寶身之法，精怪山鬼，不懂神通大道，宗門弟子，不知丹有真虛，而修了《大道經》之人，同樣也有許多只知其然，卻不知其所以然，寶、神、仙三境，看似不過修行之路的高下之別，然其間相差，卻不啻天塹，如今，我要告訴妳的，便是禁言！”
　　她緩緩的說著，臉上少有的認真。
　　聲音都下意識的低了下來，幽幽的，幾盡消失。
　　然後，壹道神識，悄無聲息的鉆進了方寸的心底：“世人修為，大半皆是假的！”
　　“修行的重點不在修了什麽，而在未修什麽……”
　　“壹粒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
　　“其實是個笑話！”
　　“……”
　　“……”
　　隨著南凰神王的話，輕輕響在了方寸心底，方寸直覺頭發都要炸將起來。
　　他猛得轉身，看向了南凰神王，臉上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而南凰神王卻是坦然看著他，然後輕輕點頭。
　　“假的？”
　　僅是因為這句話，方寸便險些跳了起來。
　　因為他實在是被這句話裏的內容給嚇到了，對修行的認知險些崩毀。
　　而且，也正是因為南凰神王的這壹句話，他忽然就明白了很多，難怪這位女神王在告訴自己這句話時，需要先找壹個可以蒙蔽天機，絕對不能讓人知道的地方，難怪哪怕來到了這已經非常穩妥的道殿之中，她都只用神識傳音告訴自己，而不敢直接將其說出口來。
　　這幹系實在太大！
　　但也同樣的，就在聽說了這句話時，方寸忽然就明白了壹些事。
　　自己的結丹之路，推開第五扇門的關竅。
　　同樣想到的，還有另外壹個問題……
　　壹開始他便想過，以兄長的聰慧，極有可能已經為自己準備好了推開第五扇門的關竅，就像自己壹開始修行，他便給了自己天道功德譜，自己快要築基時，便著人將《無相寶身經》送到了自己面前，而在自己想辦法破境凝光時，便也在神境門檻留了三魔七神印壹般。
　　第五扇門，他同樣留了關竅。
　　那便是眼前這位名聲極差，殺性極重，甚至在傳聞之中和他有仇的南凰神王。
　　這位女神王，確實是世間惟壹壹個肯將這句關竅告訴自己的人。
　　是不是兄長也早就料到了她會告訴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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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命由我不由天這句話，只是煉氣士的癡心……”
　　“愈是修為高深，便愈是離著以身合道更近了壹步……”
　　“難怪修行五品，品階愈高，路愈是艱難，但前途卻也愈發光明……”
　　“煉氣之人，皆修體內大脈，然五品二十五脈，四品三十六脈，三品七十二脈……從五品至壹品，皆有殘缺，正因為有這殘缺，所以便需借來天意，補全道身，修煉脈數越少，借來的天意便也越多，修行之路愈是簡單，但也同樣的，便距離真正的自在越來越遠……”
　　“所以……”
　　“《天地經》內才直言，修行路上，皆為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