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叔侄談心

　　“能死在妳手上也算死得其所。”徐青認命般摘下眼鏡。“我確實不是個東西，親手殺了自己最愛的女人，可是，誰讓她不放過我？如果她願意和我走，就像韓政跟小野壹樣，那我又怎會對她下殺手。”
　　“還在試圖狡辯嗎？”
　　“狡辯？不，當時這麽想就這麽做了，我本就回歸不到正途上，只能在錯誤的路上壹條道走到黑，就算是這樣，阿玲她還是固執己見，甚至還欺騙我，我感受不到半點安全感。”
　　啪！
　　勢大力沈的壹耳光直接扇得徐青眼前壹黑，腦海裏唯有耳鳴在不斷炸響。
　　“畜生！”
　　張佑林臉色壹寒，手上用力，徐青很快就感受到呼吸困難。
　　拼命想要掰開扼住咽喉的手也無力辦到。
　　眼前的視線就像壹扇窗正在逐漸合攏。
　　“把這個東西帶回去...”
　　彌留之際的徐青把手上握著的那副鏡片全碎的眼鏡顫巍巍地遞到張佑林手中。
　　可沒曾想張佑林空閑的手接過後舉到徐青眼前，單手壹握發力，那副始終被徐青帶在身上的眼鏡也折成壹團。
　　“妳...”
　　瞪著眼的徐青不敢置信，但隨即想到什麽，臉上勾起自嘲的笑容。
　　“對不起...”
　　嘩啦～
　　仿佛掉進幽暗的冰湖，伸出手，卻再無人拉他壹把。
　　水面之上是冰冷面孔的紅姐，壹身深綠的裙擺，似乎在等著他，這條路或許早已註定。
　　通往死後的世界...
　　“妳還不配死在這裏。”
　　丟下揉成壹團的眼鏡在土包邊，張佑林提起徐青的屍體，離開了這個安詳之地。
　　……
　　“算算時間應該出來了。”
　　竹林外的小徑入口。
　　我坐在長椅上，旁邊的路燈，散發幽幽橙光。
　　天色已經愈暗，路燈卻越明。
　　仿佛退卻的色澤轉移到燈裏，換種方式繼續守護這片寧靜。
　　踏著夕陽余暉，血色鋪滿小徑。
　　張佑林看向我。
　　斜陽已從我肩頭抖落山際。
　　身側不遠處的路燈繼續照亮我那張平靜的面孔。
　　呼～
　　吐出壹口煙後，被繚繞的面孔緩緩擡起，看向歸來的張佑林。
　　沒有多少遲疑張佑林繼續走來。
　　“聊聊？”
　　“與妳有何可聊？”張佑林越過我身邊，仿佛在追尋，我身後逝去的夕陽。“我們之間的交易已經完成，以後只可能是敵人而非朋友。”
　　“小野死了！”
　　我沈默著開口。
　　張佑林這時步子方才停下。
　　等待片刻不見他回應，我便猜到了什麽，笑著搖頭：“妳連事後的收尾都準備好了，也難怪韓政，會說妳和妳二叔壹樣精通於算計。”
　　“妳想說什麽？”
　　聽到這話張佑林扭過頭看向我。
　　因為路燈在長椅過去壹點，正好離張佑林最近，燈下的影子也投到我身上。
　　仿佛...
　　被其陰影籠罩壹般。
　　“明與暗之間該作何抉擇？”
　　“我不想選！”
　　……
　　“哈哈哈！”
　　壹成不變的黑暗席卷天地，燈火通明的園區也陷入狂歡。沒人在意發生了什麽，只知道和自己相關的是，園區難得放假壹天。
　　擺滿的酒飲！
　　煙熏火燎下散發孜然香味的烤肉。
　　衣著清涼的美女，響徹靈魂的音樂，無處安放的躁動。
　　“沒有人在意過往，沒有人期待未來，享受當下就好，這就是這幫廢物的本性。”
　　大廈高層胸膛挺拔的秦先生舉著酒杯，對眼皮子底下的狂歡做出自己的評價。
　　“佑仔！妳說他們這樣的人，存在於這個世間有什麽價值？靈魂骯臟如同壹坨爛泥，向往自由卻被自由所困，活在欲望的汪洋裏，唯壹值錢的就是這副他們想要擺脫的軀殼。”
　　“哈哈哈！妳說說，他們如同螻蟻壹樣活著有什麽意義？認不清自己的宿命，也沒有打破枷鎖的勇氣，服從當下現實而擺爛，嘴上掛著諸多改變不了的真相，卻從未想過，反思改變自己去適應環境。”
　　“他們看似有底線！卻對自己無下限。”
　　“這樣的命運難以改變，認清之後只剩悲哀，或許是這樣才寧願沈醉在燈紅酒綠之間。”
　　秦先生壹股腦說了壹堆感慨。
　　交完任務的張佑林看著落地玻璃前的秦先生，這位二叔很小就輟學混跡社會，與他不同的是，二叔最開始是個文靜的人，中間也是，到現在也依舊如此。
　　只不過變化的只是他身上的衣服和那冷卻的眼神罷了。
　　“二叔我想回去...”
　　“回去做什麽？在這陪我喝酒。”秦先生轉過臉來笑道。
　　說著拉開隱藏的酒架，取出好酒，親自倒滿之後，端過來遞給張佑林。
　　接過酒的張佑林木訥著欲言又止。
　　秦先生攬過他的肩膀走到窗邊，自得地，讓開身前園區的喧囂景象給他看。
　　“美嗎？哈哈！”隨即指向小鎮方向，“看吶！在那裏還有很多人，向往咱們這個地方呢。”
　　“在那群不懂事的孩子眼中這裏是天堂，是他們向往的繁華世界，是擺脫泥濘現實最好的去處。他們或多或少都在大人口中，得知這裏的繁華，來過這裏的人都能賺到大錢，便帶著壹腔熱血，嘴裏嚷嚷著我要，楞著頭往裏沖。”
　　秦先生越說越激動，最後臉色逐漸猙獰，“很多人打破腦袋都要進來的地方，現在站穩腳跟之後，妳想回去？去哪？哈哈哈！拋下妳二叔壹個人在這裏嗎？”
　　質問的眼神也讓攬過的張佑林低垂下目光。
　　“佑仔！我們現在不是被剝削者！燈紅酒綠的生活屬於我們，我們已經站在金字塔的上層，不要再說這種傻話了好嗎？”
　　秦先生說這話時捏住酒杯的手都氣得發抖。
　　見到張佑林低下頭後，才把酒杯湊到嘴邊。
　　“我累了...”
　　嘭！
　　話音未落秦先生的酒杯摔在玻璃窗上砸出壹條條冰冷的裂紋。
　　“嘿嘿...哈哈哈哈～”
　　秦先生張開懷抱發出瘆人的怪笑。
　　“好啊！妳累了，想走，我不攔妳。甚至我還會保妳安全離開這裏，還要給妳壹筆錢，讓妳離開這裏後有足夠的資本活下去。”
　　“誰讓妳是我侄子呢？我們老張家現在就妳壹根獨苗，大哥大嫂都死了，我也壹大把年紀，壹直都把妳當做親兒子對待。”
　　“誰都可以死在這裏，唯獨妳不行，只要二叔還活著，他們就不會對妳下手。”
　　秦先生坐到沙發上，雙手撐開仰靠著，說完那句話，仿佛整個人也很累。
　　“二叔...”張佑林冰冷的表情有了幾分動容，“就不能放下壹切跟我離開這裏嗎？”
　　他自然知道這麽多年是誰在幫他擦屁股，父母出意外死後，他也壹直漂泊在外，二叔他從來都記掛自己，壹旦遇到危險，首先就會把自己送到安全的地方。
　　逃亡多年穩定下來後才敢聯系自己，在園區也處處維護，甚至不斷扶持自己上位。
　　這份親情又怎能割舍得掉？
　　“放下？”
　　秦先生睜開眼默默走到窗邊，腳下是蔓延過來的猩紅酒水，離近的玻璃上隱隱約約反映出他那張極具野心的面孔：
　　“佑林！還記得二叔的名字嗎？在老家時候我叫張安生，出來闖蕩後，我改名叫做張權生！這個世界很大，生活也有千面，沒有錢沒有權，只能混跡社會底層討壹口飯而活。
　　責怪命運毫無意義！改變宿命才是人生。
　　妳二叔我不願意過壹眼望得到盡頭的人生，就像妳爸媽那樣勤勤懇懇壹輩子，到頭來連老家那塊壹畝三分地都沒離開過。世界真的很大，當妳知道之後，又怎能安心得過且過呢？
　　為權而生！
　　我認定這就才是我的命，來到這個世界的目標。
　　為目標而奮鬥人生才有意義！現在要我放棄這辛苦打下的江山，妳不覺得，這對於我而言比要我命還過分嗎？”
　　“二叔！離開這裏，未必不能重來，以前我們四處闖蕩的生活，不也很有意思嗎？”
　　張佑林帶著希冀開口。
　　“回不去了！時代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