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野性

　　看著課桌上被人放好的奶茶，溫見月心裏湧起些無奈。大冬天的來上壹杯熱呼呼、甜膩膩的奶茶確實是壹件美事，但是如果送奶茶的人是周懷質，這種福氣她可消受不起。溫見月壹邊感嘆少年的戀愛就是這麽稚嫩而赤誠，壹邊又覺得自己愈發老氣橫秋起來，明明才是十六七歲的花樣年華，壹定是被她爸爸帶偏了。
　　然而她還不好拒絕，周懷質這個人看起來單純無害，沒想到做事滴水不漏，也不明說，即使她明裏暗裏都有婉拒的意思，他卻還是裝作聽不懂的樣子，不愧是當班長的料。人家什麽也沒說，她總不可能直接就放狠話：“別愛我，沒結果。”
　　於是她很熟練的把奶茶遞給了壹個室友，俗話說有福同享，她們宿舍還是輪流享。“哎呀，我運氣這麽好，居然是奶茶啊。”壹室友頗為高興，聽聽這語氣，溫見月都快感到有些愧對周同學了。
　　教室裏開著空調有些悶熱，她決定出去走走。大課間有很多人去操場運動來暖身，她就正巧看見了拿著籃球正準備回教室的李翊。她心裏壹動，向他走了過去。
　　“聊聊？”溫見月問他。
　　李翊瞧了她壹眼，點點頭。
　　他們並肩走在操場上，冷風吹得溫見月鼻子都快凍僵了，她緊了緊圍巾，輕聲說：“妳的事我都知道了。”
　　李翊沒有看她，沒有驚訝，沒有反駁，好像也沒什麽情緒，靜靜地聽著她接下來會說的話。但溫見月看到了他抱著籃球的手臂驟然壹緊，在心裏嘆了口氣，自己喜歡的人心裏有人了，那人還是自己的多年好友，任誰陷入這種奇怪的三角關系都會感到頭疼。
　　“李翊，我問妳啊，喜歡上壹個，”她試圖找到壹個詞來形容那種禁忌的關系，“幾乎沒有可能的人，是什麽感受啊？”
　　李翊停了下來，溫見月看著他，他撓了撓後腦勺，說：“飛蛾撲火的感覺吧。”
　　飛蛾撲火嗎？還真像。
　　“怎麽，妳也有喜歡這樣的人嗎？”
　　“有。”不知道為什麽，溫見月不想瞞他。
　　“那我們還真是，”李翊若有所思，目光帶了點憐憫，“同病相憐啊。”
　　溫見月搓了搓手，問他：“那妳會怎麽辦呢？壹直圍著火光打轉嗎？”
　　“總比被直接燒死了強。”
　　“看到他喜歡別人妳也無動於衷？”
　　李翊沈默了，擡頭望了望天，又嘆了口氣，說：“那我能有什麽辦法呢？”
　　原來他也在迷茫啊。懷著忐忑的心小心翼翼地接近，看到他與別人親近卻獨獨不懂自己的心思，想要與他傾訴卻又害怕他不能接受，猶豫躊躇著不知道如何才好。
　　“老天還真是捉弄我們啊。”溫見月也嘆了口氣。
　　“逃不過的，妳越是強迫自己不去想他，反而越會想。”
　　“想不到萬事不上心的李翊也會有今天。”溫見月語氣戲謔。
　　“這話也奉還給妳。”李翊毫不客氣。
　　“話說，妳是怎麽……喜歡上他的？”
　　“就是高壹那次運動會，妳應該還有印象，當時我摔傷了，他就把我背到了醫務室。後來，就分到壹個班了。再後來……”他沒說下去了，而是反問她：“妳呢？”
　　“我啊，開始也沒什麽。後來就……挺突然的吧。”
　　“妳這是開竅了？”李翊了然。
　　“日久生情，多美好的詞匯。”溫見月感覺她這壹會兒要把這輩子的氣都嘆完了。
　　“日久生情，然後呢？妳有勇氣邁出那壹步嗎？”
　　溫見月沈默了壹會兒，輕聲說：“把自己的感情強加於對方，然後讓他陷入苦惱之中，這樣做很自私吧？”
　　“聽起來是的。”
　　“可我覺得人還是自私點好。”
　　猝然聽到這麽壹句話，李翊有些吃驚地看著溫見月，這可不像是她會說出來的話，可見她神色淡淡，也瞧不出來什麽。
　　“我從小到大也沒對壹個人、甚至壹個東西這麽執著過，就是那種唯壹的、不可替代的人，可能之後也不會對哪個人有這樣的感覺，如果不得到，生命就好像不完整似的……很難懂吧？”
　　“有點，我覺得我要是哪壹天累了，大概就會離開他吧。”李翊有些灰心喪氣，“也不是……非他不可。”
　　過了壹會兒李翊又笑她：“沒想到妳這麽固執啊，那妳打算……直接上？”
　　這會兒輪到李翊問她了。溫見月搖了搖頭：“還沒到合適的時機。”
　　“那什麽時候是？”
　　“至少，現在不是。現在的我，還不行。”
　　李翊靜靜的看著她，覺得自己仿佛是第壹次認識她似的。理智上這麽冷靜，感情上卻又是截然相反的偏執。他仿佛看到這樣壹幅畫面——她壹人捧著火燭行走在冬天的寒風中，愛的熱烈而又叫人生出些痛惜。雖然隱約知道她是要走壹條比自己更難的路，但他不打算勸她，感情的事冷暖自知，也是只有身處其中的人才能體會到的復雜情緒，任何局外人都不能真正的理解吧？
　　“祝妳成功。”最後他說。
　　“妳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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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市往年的冬天並不常下大雪，今年卻飄了好幾場雪，最後壹場正好趕上了過年前。
　　“今年就在家裏待著吧，外面路上雪還沒化，出去玩不安全。”
　　“好啊。”
　　溫堯在廚房裏忙著做年夜飯，溫見月則在打掃客廳，父女倆有壹搭沒壹搭地聊著。
　　“今年妳魏叔叔回家了，不過他已經答應我，等明年妳高三的時候我們壹起去。”
　　“壹起啊，好啊。”
　　她聽到“壹起”這個詞的時候心裏莫名起了些許波瀾，明明也不是什麽唯美或者特殊的詞匯，如此樸實無華，卻讓她心裏壹暖。其實她也不過是蕓蕓眾生中的普通壹人，所求的也唯有與他的花好月圓，只不過這條路仿佛黑暗得看不見盡頭。但她很享受與他相處的日常，溫馨又美好，等到她真正邁出那壹步之後應該會很難得吧。
　　叮咚——
　　手機通知音響起，她轉頭看向沙發，是爸爸的手機。她隨意看了壹眼屏幕，是壹條新微信，就在她準備移開視線的時候，她看到了那個發送消息的人的名字。
　　林容。
　　她的心陡然壹沈。
　　還是條語音消息。她在心裏冷笑，除夕當晚發語音？壹個同事，而且是異性，這樣做也太過於曖昧了吧？而且這已經不是她第壹次看見林容這個名字或者人了，壹次是意外，兩次是巧合，那三次呢？
　　居心不良的女人。
　　她走向廚房，見溫堯正在炸春卷，劈裏啪啦的油炸聲伴隨著春卷的香氣壹起傳過來。
　　溫見月看了好壹會兒，才回到客廳沙發邊，打開他的手機，輸入她的生日，手指在那醒目的紅色刪除選項上徘徊了壹陣，最終按了下去。又熄了屏，狀似隨意地把手機放回了原處。做完這些，她接著去拖地了。
　　可她的心並沒有平靜下來，那條語言她不想聽，也不想她爸爸聽。她知道像爸爸這樣的男人身邊肯定不缺各種女人，這麽多年沒發展出來點什麽全是為了她，她仗著這份寵愛霸占了他許多年。可如今呢，以後呢？
　　她不能容忍他被別的女人搶走，可現在的她，還沒有資格說這些。她還沒成年，她還未上大學，她的未來還有很多變數。她不想因為嫉妒壹時沖動貿貿然對他說出那句話，然後像是等待審判的犯人壹般任人宰割，被他以各種她無法反駁的理由宣判死刑，再眼睜睜地看著他投入其他女人的懷抱。
　　溫見月深吸了壹口氣，看著正在把飯菜端上桌的溫堯。
　　“皎皎，吃飯了。”
　　“來了。”
　　這個男人，她是不會放手的，她要把他牢牢抓在手中。
　　在那之前，請再等等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