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十九章 身份

　　這名身穿黑甲的瘦高修行者落了下去。
　　和其余那些神念境修行者不同，他從山崖上方飄落下去時靜寂無聲，就如壹只鷹在滑翔。
　　直到有風聲落下，這支六同軍才發現了這名如陰影襲來的北魏修行者。
　　“放箭！”
　　幾乎是下意識的，壹名將領聲音微顫的發出了命令。
　　六同軍所剩的羽箭原本也不多，當這軍令聲響起，也只有寥寥數十枝羽箭同時落向這名瘦高修行者。
　　這名瘦高修行者抽出了腰側的刀。
　　他們這批跟隨元燕的修行者所用的兵器大多也出自那名魔宗大人的煉器坊，大多都是那種黑色的寒鐵，布滿繁花，但這名瘦高修行者的長刀卻是暗紅色的。
　　壹種很自然的，從刀身內裏透出的暗紅。
　　他的刀和尋常人的長刀也不同。
　　刀身很細，不過兩指寬，甚至比劍身還細，但是整個刀身卻有壹種很流暢的彎度，就像是壹條細長的眉毛。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這名修行者在他們的眼睛裏似乎只是將這柄刀拔了出來，然後那些飛射向他的羽箭便全部散亂，從他的身側飛了過去。
　　有些箭甚至已經被斬斷了，箭矢脫離了箭身，在空中旋轉飄舞。
　　這名瘦高修行者平穩的落地，雙足踏在林間濕潤的地面上，濺起些泥土。
　　“殺……殺了他。”
　　高策顫聲叫了起來，旋即又覺得不對，“妳，妳是北魏人，難道不怕我殺了妳們寶勝王？”
　　“殺誰？”
　　此時唯有寶勝王知道了這名修行者是誰。
　　這名修行者姓郭，名楣。
　　他的刀就叫畫眉。
　　在北魏，他還有壹個名字，叫做禿鷹。
　　荒漠裏的禿鷹是死亡的代名詞。
　　哪裏即將出現的死亡，禿鷹就會出現。
　　這名修行者曾經是居無定所的流浪者，但並不是遊俠，傳說中誰給他的回報越是豐厚，他便幫誰打架，殺人。
　　他曾經幫馬賊殺過馬賊，幫馬賊殺過部落的軍隊，也幫部落殺馬賊，甚至也幫部落對付北魏王朝的軍隊。
　　後來不知為何，他到了那名牧羊女的身邊。
　　傳說裏有兩種說法，壹種是他在重傷時恰好得到了那名牧羊女的照料，壹種是他愛上了那名牧羊女。
　　但不管是哪種說法，都更讓北魏的許多人覺得那名牧羊女就是魔女。
　　否則壹名神念境的修行者重傷時，為什麽恰好被她救到？
　　或者為什麽年邁的帝王都會興致大發，為什麽這樣的修行者都會對她動心？
　　這些沒有定論。
　　但寶勝王知道，當元燕真正進入北魏皇宮之後，這名修行者便壹直跟隨在元燕的身邊。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他便是元燕最忠實的守護者。
　　所以這次帶軍，之前壹直在給自己傳遞軍情的，應該便是元燕。
　　失去雙腳是很悲哀的事情。
　　但是現在看到郭楣的出現，寶勝王就不由得欣喜起來。
　　他覺得既然郭楣出現，自己就壹定能夠活下去，就能回到北魏。
　　刀鋒入肉和切斷骨頭的聲音響起。
　　這聲音並不快，但是極有節奏。
　　而落入所有人眼中的畫面，更是令人心悸。
　　並沒有那種高階修行者隨手壹擊就皮碎骨折，壹些人倒飛出去的場景。
　　唯有冷靜而不緩不慢，卻極有效率的殺戮。
　　只是壹刀壹個。
　　所有沖上前去的軍士，都被他隨手壹刀壹個。
　　或斬，或刺，或割。
　　然後這些軍士就倒下，死去。
　　這種畫面，給人的感覺他不知在戰鬥，而是在屠宰牲口。
　　這種畫面，比那些修行者殺人的感覺還冷漠，還要令人恐懼。
　　只是沖上去十幾個人之後，後方的軍士就再也沖不過去了。
　　不只是這些軍士在後退，便是那些將領都在後退。
　　高策已經拔劍擱在寶勝王的脖子上，然而他的手都在不斷的發抖。
　　“妳小心些。”
　　寶勝王笑了起來，“要是割傷了我，恐怕妳賠不過來。”
　　“妳不要過來！”高策看著郭楣叫了起來。
　　這句話在此時顯得很可笑。
　　只是郭楣卻在此時停了下來。
　　“妳的運氣很好。”
　　他看著高策，認真地說道：“妳應該會被記載史書裏，壹名地方上的將領，在兩朝征戰中，第壹個殺死了北魏的王。”
　　“什麽意思？”
　　不只是高策，聽到他這句話的寶勝王都壹下子呆住。
　　在下壹剎那，郭楣的身體陡然加速。
　　壹連串的慘叫聲和厲呼聲響起。
　　壹道暗紅色的刀光卷起了壹連串的殘肢，帶著新鮮的血浪落到高策的身前。
　　高策壹聲駭然大叫，他根本沒有戰意，轉身就逃。
　　然而這倒暗紅色的刀光已經落在他的劍上。
　　他的劍落在了寶勝王身上。
　　“噗！”
　　這柄劍從寶勝王的後腰刺入，然後從胸口透出，完全刺穿了寶勝王的心脈。
　　“為什麽？”
　　寶勝王不可置信的看著胸前刺出的劍尖，看著順著劍尖不斷湧出的鮮血，壹臉迷茫的看著郭楣。
　　“末將辦事不利，未來得及救下王爺。”
　　郭楣躬身，說了這壹句，接著他的刀已經再次遞出。
　　高策的頭顱飛了起來。
　　“不過末將已經幫妳報仇。”
　　郭楣拍了拍寶勝王的肩膀，輕聲道：“北魏荒漠上的馬賊為了錢財什麽都肯幹，但他們丟不起人。北魏皇宮裏的人，更丟不起人。”
　　他旁若無人。
　　所有人都在後退。
　　然後他直起身體，走向這些後退的人，刀尖的鮮血壹滴滴的往下掉落。
　　……
　　元燕迅速的在山林中穿行。
　　她甚至沒有動用真元，任憑那些樹枝在自己的身上刮出傷痕，任憑枝葉將她的發絲拂亂。
　　這樣可以顯得她慌亂而可憐。
　　現在她雖然改換了南朝的衣衫，但是和那些普通的南朝少女相比，她的氣質當然有很大的差別。
　　除此之外，她還需要壹個身份。
　　身份這種東西，不是她自己說了便算，而是要和壹些古董和古籍壹樣，要講究傳承有序。要很多人，尤其是南朝人都說她是誰，她才會擁有這個身份。
　　她現在前往的地方距離不過十余裏，那裏有壹片小湖，湖裏布滿黑色的石頭。
　　現在應該有壹只南朝的軍隊很快要到達那裏，那片區域有可能會產出壹種叫黑靈師的靈藥。
　　那種靈藥可以用來釀藥酒，可以用來治療壹些常年的舊傷，甚至還能改善壹些修行者的先天缺陷。
　　她還知道，那支南朝的軍隊將會很快遭受襲擊。
　　而在那裏，她會獲取這支南朝軍隊的信任，成為其中的壹員。
　　“衛清漣，巴東郡巫溪學院天監四年生。”
　　她在心中默念了壹遍自己現在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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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什麽，我覺得並非是博得多少功名，而是看他能夠對這個世間做出多少改變，能夠給世人帶來什麽樣的影響。”
　　六同學院六名學生中為首的這名男生走在林意的身側，和林意輕聲說道。
　　他叫周景宗，周家也是六同郡的望族。
　　“人生最怕的，便是對自己所見的世界失望。”
　　他看著林意說道：“我想要加入鐵策軍，絕不是壹時沖動。”
　　林意無法回應他的這些話。
　　他覺得這世上不存在完全相同的兩個人。
　　每個人都會不同，想法也會不同。
　　至少林意自己並沒有那種偉大的想法，沒有覺得自己壹定要做成什麽事情。
　　但他看得出周景宗此時的這些話是由衷而發，所以他依舊覺得這些想法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