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 短暫顯溫存，轉瞬已成仇

　　碧水聖池旁。
　　此刻的聖池早已平靜無波，水下那巨大的蓮花‘蠶繭’亦消失無蹤。
　　混沌青蓮乃天地靈芝，雖然其所誕的至陽蓮子最為珍稀，但其它碧葉根莖等物，無論煉丹、煉器，皆是不可多得的天材地寶。
　　所以，在此‘繭’破殼之後，便被洛羽連根拔起，收入了五行洞天中，好留作日後他用。
　　但，洛羽不知道的是，那青蓮蠶繭壹入五行洞天，便落入了靈池之中，根莖深紮池壁，正隱隱滋生叫人不易察覺的微弱混沌之氣……
　　此時的洛羽可沒心思關註混沌青蓮如何變化，因為他正靠坐於池旁，如水佳人依偎在懷，心中五味雜陳，感嘆噓唏不已！
　　而此刻，嘴角正淺帶甜蜜微笑的珈男聖女，正身披玄紫羅裳，靜懿地擁靠在洛羽那炙熱的胸膛前，側耳傾聽著男子強健的‘咚咚’心跳聲。
　　她絕美的容顏，少了三分冷艷，多了幾分溫婉柔情，紅潤頰冉襯得她更是美艷動人。
　　似乎在煉化了半顆混沌青蓮靈果後，得以祛除體內煞氣的她，已恢復了往昔神采。就連那心魔仿佛也在二人雲雨之後，這壹擁入懷間，徹底消散釋懷。
　　然…此心若可依，又何來嗔癡妄念？
　　正如世人所言——「這情愛啊，能使人如怒海狂濤般瘋狂，亦能叫人見海天如鏡。無非得舍之間，壹念生滅。」
　　二人就這麽靜靜地坐靠池邊，似溫存良久的神仙眷侶，盡沐粼光紅綢之間。
　　壹個目光憂郁而深邃，淺帶歉然笑容，望懷中佳人；壹個眼似秋水，含情脈脈地側靠懷中…
　　洛羽略顯擔憂的問道：“先前看妳體內煞氣已盡去，現在…可有不適？”
　　珈男長發如瀑布似水柔順，臉頰紅暈緋染，貝齒朱唇輕起，呢喃道：“君且勿憂，妾身姻緣所幸，身心皆融君懷，已然無礙。”
　　聞此溫情之言，洛羽輕咳壹聲，遂關切道：“混沌青蓮神妙，我亦大受裨益，妳如今修為幾何？”
　　珈男微微仰頭，微笑迷人，聲若天籟悅耳妙音：“嗯～已是凝星大圓滿，想來…不久便能嘗試渡劫…。”
　　見此，洛羽點頭。
　　顯然，過去已是凝星九層的她，在煉化了混沌青蓮半顆果實後，不僅祛除了體內的煞氣，更壹舉跨入了凝星大圓滿。
　　想來，待其渡劫功成後，修為必可再次突飛猛進。
　　可就在此時，珈男卻略顯疑惑道：“不過…好生奇怪～妾身聖相之境依舊還在，難道是那精血的緣故？“
　　此言壹出，洛羽心中猛然‘咯噔’了壹下，瞳孔霎那緊縮：“聖相之境！？”
　　珈男也奇怪地點頭：“嗯～聖相，該是半步無相聖影。”
　　說著，她略帶慵懶無力，似有不舍地離開了洛羽的懷抱，咫尺之間心念壹動壹下，身後空間霎那驚變，化現而出丈余高的‘魔影’！
　　只是這‘魔影’雖然依舊是無面無相，成女修羅模樣，卻非黑煞暴戾之色所化，而是紫金濁染，混沌幻化不明，叫人望之頓覺奇異非常！
　　見此奇異的聖相之影顯現，洛羽心中驚顫，壹雙顫動的星目，正死死盯著近在咫尺的美人。
　　珈男似乎也沒想到，自己所顯露的聖相，竟然是這般怪異模樣，難免有些錯愕……
　　而恍惚間的洛羽，仿佛隱隱窺見，眼前珈男那美艷的雙眸，相比從前似乎更加的漆黑了，且隱隱多了壹層淡淡紫玄之氣！
　　若珈男真的煞氣盡除，也渡了那癡念心魔，又何以依舊是這魔修聖相之境？可若沒有渡過心魔，祛除煞氣，那眼前的聖相之影，為何又這般的平靜模樣？
　　這聖相之影，沒有陰煞之氣四溢，更沒有戾氣威壓攝人心魄，但同時也沒有半點靈力外放，更無什麽界力氣運加持。
　　仿佛，這奇異的聖相之影，正處於混沌不明之間，非正亦非邪，捉摸不定！
　　難道，是因為珈男她煉化了那半顆混沌青蓮子，致使煞氣全消，叫其聖相融入了混沌青蓮的特性？變得非正非邪，混沌而不明？
　　果然，閉目沈心感知片刻後的珈男，已睜開了冷艷的雙眸，只為悅君淺露笑容，而視洛羽：“君且寬心，是混沌青蓮……”
　　聽罷珈男所言，原來正如自己所料壹般，乃是因混沌青蓮之故。
　　而讓人沒想到的是，這混沌青蓮在沒成熟之前，乃是極陰之靈物，壹直孕養著墨靈聖主的那壹滴精血。
　　這無盡歲月下來，兩者早已彼此息息相關，如同壹體。
　　珈男在煉化了精血後，又食了至陽至烈的蓮子，其體內精血便與至陽靈液毫無阻隔的瞬間融合為壹。
　　這陰陽二氣相生相克之下，致使她那本該是魔修的聖相境界，漸漸化為混沌不清，也就成了這怪異的聖相之影，既非正也非邪。
　　也就是說，這時候的珈男‘魔修’之境已陰差陽錯地發生了異變，變得可正也可邪，如同無暇的壹張白紙。
　　若她壹意煉氣化靈，秉心持正，那這無相之影，將是她獨有的壹種強大神通。
　　可若是她欲望滋長，從而煉化暗源中的陰煞戾氣，心魔再生，則可霎那成魔！
　　如此，也不知是福還是禍。
　　此刻，珈男已收了聖相之影，正含情脈脈地望著洛羽。
　　洛羽自然將對方的神色盡收眼底，此刻的自己總覺著如今的她…似乎和過去不壹樣了，至於到底哪裏不壹樣，卻又說不清道不明。
　　禁地昏暗，四方空門可通露臺，遠遠可眺八百裏湖泊聖景。
　　此刻，無數渺小的身影正乘著獅鷹妖獸，向著聖山腳下匯聚而來。
　　洛羽來到空門近前，俯瞰聖山腳下正不斷雲集的眾魔修，他沈吟道：“魔修匯聚，想來是要待妳我現身啊。”
　　珈男走來，緊貼洛羽身側，依偎溫存軟語道：“他們是在等妳我出關，好率領他們北上。”
　　“北上？”洛羽卻失笑道：“～確實要北上，但不是助他們，而是助伽南。”
　　身後珈男則遲疑了片刻，問道：“那之後呢？”
　　洛羽不疑有他，接著說道：“之後，我們壹起去見伽南尊者，尋星門，再壹起回神賜大陸。”
　　“神賜大陸！”珈男瞬間沈色，如恐似懼的搖頭：“不～。”
　　洛羽疑惑回頭，卻見此刻的珈男似心神不寧，秀眉愁鎖。
　　他關切的問道：“妳怎麽了？”
　　珈男卻搖頭，情緒霎那不寧且多變，又似哀求道：“不～我們不回神賜好嗎？只要妳願意留下和我在壹起，珈男願放棄壹切……”
　　望著眼前情緒忽然變得激動的珈男，洛羽不明所以：“為何？難道妳忘了，妳我到此不就是為了伽南傳承，不就是為了返回神賜大陸嗎？”
　　可此刻的珈男卻壹反常態，斷然拒絕道：“不～！伽南也好，聖女也罷，我都不在乎。珈男只想長伴君側，因為…”
　　說著，他在洛羽驚疑的目光下，語出驚人道：“因為…妳只屬於珈男壹人！”
　　此言壹出，洛羽霎那神色驚變。
　　他望著眼前已冷若冰爽，性情大變的珈男，不知該說些什麽好了。
　　顯然，此刻珈男的情況並沒自己所想的那般樂觀，其體內煞氣雖然已去，恐怕心魔依舊隱藏其內，無時無刻不在悄然影響著她的心。
　　甚至變得失去了理智，為了心中的欲望，可以放棄壹切。
　　四目相對，許久之後。
　　在對方期許的目光下，洛羽終是搖頭：“這…我做不到。”
　　“為何？”珈男眼中霎那乍現嗔怒之芒，隨即又詭異的化作壹抹溫柔：“因為這是魔地嗎？無妨，只要妳願意留下，我可屠盡這片大陸中的所有墨靈族人，誅滅所有的邪修。到那時，天地廣闊，可以任由妳我逍遙…。”
　　“嘶～妳…！”洛羽沒想到，這冷血嗜殺的言語，會是從眼前伽南之修的珈男口中道出。
　　屠滅壹族、抹殺千萬生靈，竟能說得如此輕松？
　　見此，他嘆息道：“哎～妳也知道，墨靈聖主還在神賜大陸，山外山很可能還不知曉此事，我…不得不回啊。”
　　此言不可謂沒有道理，就算他們真的能將此間魔修盡誅吧，那山海呢？山海還有壹個墨靈聖主隱藏在暗處。
　　且還有那關乎山海結界的火靈異界，恐怕此時的墨靈聖主已通過谷影宗的星門，開始禍害異界的險惡計劃了。
　　若山海結界壹旦傾覆，傾巢之下安有完卵？
　　可此刻的珈男卻不這麽想！
　　只見她突然變得怒恨交加，且亦正亦邪，恍若變了個人，眼中滿是怨念而視洛羽：“不…不是的！是白戀星和錢靈兒還在神賜大陸！是妳的心裏只容得下她們，對嗎？”
　　說著，她隱恨含淚道：“可…可如今珈男已是妳的…珈男了。”
　　洛羽苦澀搖頭，伸手握住她的玉手，溫言寬慰道：“…妳我已有夫妻之實，我又豈能無妳？”
　　珈男聞之，面色稍緩。
　　見此洛羽微笑，勸說道：“和我壹起走吧？離開這兒，壹起去尋找星門，壹起回神賜大陸，壹起阻止墨靈聖主…”
　　可珈男卻笑了。
　　她的笑聲中充滿悲觀與譏諷：“壹起？…多麽感人呀？妳不過是想利用我的力量，拯救妳的天下蒼生，好叫妳的白戀星、靈兒不被傷害。而我…恐怕不過是妳的人生中，恰巧路過的過客，除此…壹無所有。”
　　洛羽深深鎖眉，顯然眼下性情大變的珈男，與自己當初那相識的外冷內熱的冷月聖女簡直判若兩人。
　　乘其心神不穩之際，神識探入其識海。
　　果然，珈男這看似無礙的體內，識海中已如怒海狂濤，靈臺元神忽明忽暗，已盡被心魔所染，相融相生難解難分…！
　　見此，洛羽神識霎那驚退而出，連忙繞至身後，將其安撫勸坐，盤膝催神引寒火而入，也好嘗試助其渡這心魔。
　　同時，出言開解道：“妳本心向伽南，該知壹無所有之意？
　　須知，人間眾生億兆，哪怕山外仙道聖尊，誰又不是過客？妳想要什麽？什麽又真正歸妳我所有過？妳我皆是人間路過，只是過客而已。”
　　此刻，珈男盤坐在前，面容痛苦掙紮亦正亦邪，神色陰晴不定。
　　她眼簾顫動，似心神不寧，面露痛苦之色，癡言道：“過去…我從未想過擁有什麽，但自妳出現後，便入了心，成了念，壹心只想擁有……”
　　洛羽壹邊神識纏寒火，入識海，想要助其穩固靈臺方寸，壹邊又急喝道：“這是癡念作祟，壹切事、物，是妳我的過客，妳我也是事、物的過客；凡所遇之人是妳我的過客，妳我也是他們的過客。
　　物之所相，在這世界中恒久了不知多久，妳我才來世間幾何？妳我都不過是過客而已。
　　妳我甚至還沒有這紅綢簾布的年齡長，沒有這座死寂的晶殿壽極。它們可能往後還有千百年的存在，而妳我呢？…只是壹個人間的過客而已。又有哪個是真正的屬於我們？
　　我們壹無所有，又有過什麽？
　　恐怕只有心中那壹氣壹念，才真正的屬於我們自己，才代表著我們還活著。
　　無論是心存浩然氣、還是慈悲念，那都是清明的。如果連這壹氣壹念都沒有了，而只剩貪嗔癡的欲望，那與行屍走肉又有何異？”
　　洛羽雖苦苦勸說開解，珈男卻不為所動：“都說，生在人間有散場，死歸地府又何妨？
　　可我與所有的谷影伽南壹樣，皆出生在陰暗的幽谷中。所為傑出的，不過是努力修心，種今生善因，大願祈來世之果。
　　但…若是今生都難渡，又何望來生？過去的仁慈不爭，往往只能換來軟弱與無視，命運不由天，只爭朝夕相伴，難道這錯了嗎？
　　我是珈男，壹族之聖女，難道還替代不了她？留不住妳的心？”
　　話音未落，壹股強大至極的神識之力，已將洛羽逼退出識海！
　　洛羽跌靠壹側，驚望向眼前已緩緩站起，轉過身來的珈男。
　　見其身後紫金聖相之影乍現，竟然在無比貪婪地吸納著八方陰煞之氣，至晶頂雲空，黑雲翻滾，瘋狂旋動湧來！
　　洛羽已震驚之色。
　　顯然，這混沌的聖相已魔化成影，珈男終究還是在自己的眼前…入了魔！
　　與此同時，聖山腳下，魔修萬眾膜拜山呼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