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手術

　　秦越靠著墻，邊玩手機邊等南彥下樓。
　　夜風裏，帶了壹股洋槐花的甜香。
　　秦越使勁吸了吸鼻子，想起來剛才南彥身上，好象是薄荷皂角的味道。
　　幹凈、好聞。
　　秦越點開他的朋友圈。
　　有限的幾張照片，不是風景，就是藝術展，加上幾個關於藝考信息的轉發， 別的就什麽都沒有了。
　　這孩子過得也太清心寡欲了吧！
　　正想著，南彥的身影已經到了眼前。
　　他是跑著下樓來的，腳步很急。
　　秦越剛要打趣他怎麽急成這樣，就看見他白著壹張臉，紅著眼圈的樣子，「 能不能麻煩妳送我回趟家？」
　　南彥的家在燕城最窮的郊區，不少當地人離了這裏，把自己的房子租給外地 打工的人住。留下來的都是沒出路、不得已的人。
　　秦越今天換了車，開的是火紅色的卡曼，剛壹上土路，就揚起了壹層的灰。
　　南彥坐在副駕駛上，雙手攥著拳在膝蓋上並攏。嘴唇緊抿，身體筆直而僵硬 。
　　秦越聽他說了壹個醫院的名字，就不再開口，也並沒有多問，把地址輸進導 航儀，兩個人保持著沈默開了壹路。
　　到了醫院，白熾燈晃得人眼暈，濃重的消毒水味道直直地鉆進鼻孔，有護士 和家屬在走廊裏腳步匆匆。
　　秦越靜靜的看著南彥死死地咬著下唇，壹張壹張地填表，機械地回答著護士 公式化的問題。
　　最後貼在手術室對面的墻壁上，盯著紅色的指示燈，壹點壹點地下滑，像是 失去了意識，直到蹲坐在地上。
　　秦越去飲水機接了兩杯水過來，走到南彥身邊，也蹲下來，遞壹杯給他，「 妳家人？」
　　南彥緊緊地捏著壹次性水杯，捏到指尖發白，眉間蹙成深壑，低喃了壹句， 「我媽，腦出血。今天下午，我走的時候還好好的……」
　　沒有說完，便哽咽住。
　　「手術進行中」幾個字終於滅了，南彥猛地站起來，腦袋裏「嗡」的壹聲， 腳下壹個踉蹌。
　　秦越站起來，扶住他，握了握他冰涼的手指。
　　南彥走過去和剛剛結束手術的醫生低聲交談，秦越遠遠地看著他們，手袋裏 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秦越向南彥的方向看了壹眼，只看見他輪廓鮮明的側臉，被走廊裏的燈光照 得有些恍惚。
　　她走到樓梯拐角處，接起了電話。
　　電話是秦媽打來的。
　　秦媽又跟秦爸吵架了，貌似是因為秦媽最近迷上了個小鮮肉主播，天天豪氣 打賞，送宇宙飛船送原子彈什麽的，被人扒了馬甲，在網上爆了光。秦媽的身份 ，自然會扯上秦爸，這事兒就多了。
　　秦爸數落了秦媽幾句，秦媽就開始尋死覓活，壹會兒要喝藥壹會兒要上吊的 。
　　秦媽在電話那頭的抱怨嗓音發粘，壹聽就是喝高了，「只許他們男人搶地搶 錢搶女人，就不許我們女人找個精神寄托！」
　　秦越聽得頭疼，打斷她媽，「您想當女土匪搶男人，也沒問題，那也得先搶 點地搶點錢，賺個老本兒。到時候左壹個小狼狗右壹個小奶狗，往秦兵跟前壹站 ，咱也寒磣寒磣他！」
　　秦媽沒等秦越說完，就開始罵她，「人家養個閨女是媽的貼心小棉襖，我養 個閨女是個白眼狼！跟妳爸壹個德行！」
　　秦越不吭聲，只是把手機稍稍拿遠了壹點，等她媽撒夠了酒瘋。
　　她媽說得沒錯，她從來也沒當過什麽小棉襖。
　　秦越自小也不怎麽跟她媽親近，有了心事寧肯跟家裏的阿姨講，也不跟她媽 說。
　　那是因為她自己這個媽就是個心智停留在兒童階段的主兒，每天主要的任務 就是購物、美容、跟秦爸鬧。
　　您起小拿我當狗皮褥子養，轉臉又埋怨我沒長成個小棉襖，這不太厚道吧？
　　秦媽罵夠了，自個掛了電話。
　　秦越揉了揉額角，還沒等喘口氣，秦爸電話就進來了。
　　「妳媽又跟我鬧起來了。昨天下午就跑了，連個行李也沒帶。沒找妳去？」
　　秦越嘆了口氣，「她剛跟我打電話了，我開了定位。她在泰國呢。」
　　秦爸在泰國有幾處產業，聽秦越這麽壹說，「哦」了壹聲，又重重地嘆了口 氣，「真是上輩子欠她的！」
　　秦越冷笑了壹聲，「爸，我說話您別不愛聽，您不是上輩子欠我媽，是這輩 子欠的。而且您這個債，壹時半會恐怕還不上。」
　　秦爸哼了壹聲，毫不客氣地道，「長本事了？敢訓妳老子？」
　　秦越懶得跟這兒主持中老年人情感專欄，趕緊岔開話口，「您要去快去吧。 指不定壹會兒嶽女士轉戰馬來西亞了，您跟丟了可別賴我。」